2015/04/21

Busy, busy, busy

這一兩天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時間。

從三月底開始晚上忙著跑餐車,早上賣三明治,接著四月復活節馬不停蹄的開了十二個小時的車去海邊露營,回到Karratha大病了一場。一直咳嗽咳到幾乎無法入睡,吃完了從台灣帶來的藥,卻完全不見效,半夜躺在床上差點把肺也咳出來的時候絕望的想著我是不是要咳一輩子了?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吃藥卻沒有任何好轉跡象的生病經歷。

就這樣睡也睡不好,醒著又昏昏沈沈了一個禮拜,去上班後印度老闆看見我帶著口罩,知道我感冒咳嗽很嚴重,幫我買了他們家小孩感冒生病時就會吃的藥。

大概是澳洲的病吃澳洲的藥吧,很快的隔天病情馬上緩和許多,老闆買的藥還有咳嗽藥水我馬上隨身攜帶當救命神丹。

在生病的期間,因為房東需要我們住的那間屋子,所以希望我們可以搬去她另一棟房子,於是又在工作的空擋中,整理自己的東西、搬家、整理新家、大掃除、買新家需要更換的用品、跟房東討論哪些地方該整理該換新該處理。

現在新家好不容易總算舒適了,想說想利用週末好好休息一番,結果附近的原住民小鎮連續兩天週末有籃球比賽,於是又接著連續兩天都工作十二個小時的開餐車去賣咖喱。

聽聞這禮拜又有一個軍人節的連續假日,心中一喜,想著我要好好的睡一覺然後開車去海邊走走坐坐,但事情果然不是我想的這麼簡單。

Vicky說這個連續假日有一個市集,我們要去賣咖喱,然後連早上三明治的工作都因為Jeff要去Perth開刀,我跟另一個同事在星期一的放假日得先去準備星期二要賣的東西。今天還聽Jeff說下下禮拜同事媽媽要去度假,所以我要變成從本來的凌晨四點上班變成提早到三點上班。

想到未來這一兩個月的工作狀態大概就是忙的昏天暗地的就有點微懶惰,但是心中其實又有點開心的覺得至少增加了一些收入,也想知道自己還可以做到什麼地步的興奮。

我慢慢的會準備好。


藏族媽媽的眼淚

在青海的時候 ,找了一個週末跟張嘉真還有李崇瑜一起去拜訪他一位藏族朋友,仁青的老家。

一路顛坡,黃土上的瘋狂快車以及喇叭伴奏,搖搖晃晃的終於在傍晚到了仁青家,轉搭計程車時就已經聽到仁青說他媽媽已經在巷子口等我們了。

聽到仁青這麼說,其實心中有點驚訝。站在巷子口,看著接近的車想著是不是載著孩子的車回來了,這樣的畫面對我來說也許是四十年前的故事或是是電視上的情節,但現在卻活生生的在我眼前呈現,當下感受到的是很深也沈重的愛,但也看見東方傳統女性的美麗與哀愁。

仁青媽媽中文說得很好,看著她與仁青的互動,就知道她一定是超疼小孩的媽媽。仁青在我們面前還算是個出了社會的大男孩,但在媽媽面前就變成了一個軟爛的小孩,被媽媽照顧得無微不至。

藏人對待客人十分熱情,深怕招待不周,所以媽媽也是卯起來的炒了大盤雞、水煮羊肉、準備水果、茶、瓜子,無時無刻就問我們肚子餓不餓,擔心我們吃不飽,殊不知,我們因為不好意思拒絕的一直吃,吃到肚子超撐。而且因為房子不大,只有一張床,媽媽還把床讓給我跟張嘉真睡,她去睡村子裡的朋友家。

我們受到全方面的照顧以及招待。

最後一天晚上,大家剝橘子、嗑瓜子的閒聊著,看起了彼此的身分證、我們的台胞證、護照,聊到我們剛從歐洲回來的事情,我們隨口問了:媽媽,那可以出國的話,妳最想去哪裡?

媽媽瞇瞇的眼睛看著我們,靦腆的笑了一下說:印度。

當時白目的我並不是非常清楚德蘭薩拉、達賴喇嘛、西藏之間的關係,心裡只想著:為什麼問了許多藏族的朋友,大家都想去印度?

媽媽接著說了:我這輩子就想去德蘭薩拉見達賴喇嘛一面。
媽媽的表情堅定但又帶著淡淡的嘆息。

我一時間還無法領悟藏人在大陸被打壓以及限制的議題以及自由,只能傻傻的看著、聽著媽媽的表情還有說的話,說不出個什麼來回應媽媽,就只是的盯著仁青媽媽看。

媽媽看著我們,手上持續轉著那一百零八顆佛珠說:我知道我這輩子是沒辦法出去了,但是我知道你們可以。你們一定有機會可以見到達賴喇嘛,我手上的這串佛珠你們拿去,如果有機會見到了他,讓他摸摸這串佛珠,然後寄一顆,一顆,只要一顆佛珠回來給我,我就滿足了。

媽媽的眼淚就這樣掉下來了。

也許那時剛從無比自由以及十分尊重人權的北歐離開,對於習以為常並且視為理所當然的自由,突然發現在這裡是一種遙不可及的想像。我無法想像對我來說出國,或是說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這樣簡單的事情對媽媽來說卻可以斷然的宣布她這輩子是做不到的了。

這一瞬間的衝擊,讓我有點愣在那。

仁青在旁嘴邊嗑著瓜子,完全沒有媽媽情緒失控落淚兒子可能有點尷尬的情緒,反倒拍拍媽媽安慰她然後跟我們說:欸,我媽就是這樣,就是很想見達賴喇嘛一面,我們都是。

有點忘記後來是怎麼結束這個話題了,但是媽媽的眼淚以及想見達賴喇嘛一面的背後所感受到的情緒以及看見的議題,倒是在心裡揮之不去。

回到台灣後,終於自由的使用著也被打壓的臉書追蹤了達賴喇嘛,試圖從中獲得也許他哪一天可能會來台灣的消息,或是也許我也在國外,他也許也正要去拜訪我所在的國家。

然後我就能讓他摸摸佛珠,把整串佛珠寄給媽媽。

但這樣被動的追蹤,單方面的接收消息讓我覺得不是辦法,於是我冷靜下來思考,並且根據六度分隔理論開始在想我是不是有辦法更快地見到達賴喇嘛。

我唯一想的到的是,李崇瑜是最有可能見到達賴拉嘛的人。因為他那此生真愛不受限的指導教授擔任過達賴喇嘛在日本訪問時的翻譯或是接待之類的,與其我透過等待達賴喇嘛的臉書還不如叫李崇瑜試試看的機會來的大。

但不知為何的,也沒有跟李崇瑜特別說這件事,要他儘量找看看有沒有機會可以見達賴喇嘛一面,完成仁青媽媽的願望。

也許知道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但是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不是我們兩個在那邊一廂情願的說你一定要你一定要就能夠怎樣的。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過了一年,就偶爾看見達賴喇嘛的動態,等著他可能會來台灣的消息,直到復活節往海邊開車的路途上閒聊到這件事情,才又鮮明了起來。

沒有想到才剛講完的隔兩天,就看見李崇瑜竟然上傳了達賴喇嘛的近照,才知道原來達賴喇嘛去了東京,而他有機會進去那個場合也見到了達賴喇嘛。

我趕緊問有沒有讓達賴喇嘛摸佛珠,寄給仁青媽媽,只見先生依舊白爛的回應我:任務達成拉,你以為我幹嘛去?

在那一瞬間,我真的超感動的,原來那一天晚上,媽媽的眼淚以及藏人被打壓的自由,都這樣放進了我們三個人的心中。

讓我們三個人都在心中默默的想著,就希望自己有這麼一天能夠寄串被達賴喇嘛摸過的佛珠給仁青媽媽,就只是用我們覺得理所當然的自由。

這一兩年來來去去,生命中發生了很多事情,似乎也沒有太多餘的精力去深究這一兩年間在台灣的政治議題,都只有大略的了解並且支持我認為對的事情。有時候會覺得我真的懂這些議題嗎?我認為對的事情真的是對的嗎?我不去認真研究然後吸收,然後做出獨立思考後的判斷,我有什麼資格說話?可是我又很久沒認真讀書了,現在已經無法太細看比較艱澀以及生硬的文章了。

可是當我想起我在歐洲體會到自由、尊重、人權、等等,還有從小在台灣長大已經習慣的自由,而相對在大陸的看見藏人的遭遇甚至我們在藏人經營的咖啡廳聊到雪山獅子時只是不經意的說出:欸?你們的國旗是不是也是雪山獅子啊?只見藏族朋友馬上雙眼左右盼望,然後壓低聲用英文跟我說:在這裡不可以說那是我們的「國旗」,這裡有被監控的。

我當下只覺得哇靠,這不是我阿公年代的白色恐怖嗎?現在竟然在我身上發生。

生命的經驗在此刻比什麼文章都要真實。

我常想起這麼一句話:台灣現在的自由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前人用生命,才換得台灣現在的言論自由。

不管是白爛的說出想說的話,還是認真的想表達出意見,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都是我們值得繼續捍衛自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