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很久沒有寫到爸的事情了，大概都只是偶爾夢到他。
上次寫到他，還記得是三四年前有點驚慌的記錄著自己忘記了他的聲音。

這讓我在每次大掃除時，都會希望發現當年拍的V8或是甚麼記錄，也許有拍到爸無意間說話的聲音，是個咳嗽聲也好，其實。

自己夢到爸爸的頻率，聽起來比家裡的人高很多。自從阿公前年去世，去年家族整理了墓園，把阿公，阿嬤，爸爸的骨灰放在了一起後，做的夢就變成阿公常跟爸爸一起出現，算是有點熱鬧這樣。

前一陣子一件緊急的事情，讓我意識到，爸爸的過世對我來說雖說是一件早已放下的事情，但是也留下了一條深深的疤。那似乎意味著也許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時，不管多久了，那一瞬間我可能都會被帶回當年的那一天。

不過現在自我療癒的功能強壯很多，用三四天的時間安撫自己並且好好面對心裡面的情緒後就沒事了。

小時候貪玩又彆扭，說真的不是很清楚爸喜歡甚麼，或是爸爸一輩子在做的事情。只知道，爸對我很好，每次我要出去玩，絕對都是跟爸爸說，因為爸爸都會答應。甚麼事情也都幾乎是找爸爸討論。

比較好的高中同學間對於爸的印象最經典的事情就是小時候有一次買了美夢成真的錄音帶回來要聽，結果錄音機壞掉，問爸能不能帶我去買一台普通的錄音機。結果有一天，爸就帶我出門，也沒說要去哪，最後摩托車停在YAMAHA的門市，那個下午爸幫我買了一台三萬塊的音響。那時年紀小，不知到三萬塊的價值是多還是少，也聽不出音質是好是壞，都只會在月考後的下午，叫高中同學來家裡聽陶喆然後一起看漫畫，閒聊。

直到長大後，自己賺了錢，想到家裡那台已經被我收起來的音響，才驚覺那是一套當年三萬塊的音響。

爸走了以後，這些年間，偶爾聽到長輩聊到關於爸爸，才漸漸拼湊出爸的一生，不過到現在還不算完整。

上大學後第一個禮拜回家，本來想說自己坐火車再轉公車回家就好，結果爸打了電話給我，說那他去火車站載我，那時候還想說，幹嘛這麼麻煩還出來載我，我又不是不會自己回家。可是隱約感受到爸很想來載我，還是有點開心。

回到家後，無意間聽到媽說這個禮拜我第一次這麼久不在家，爸說，雖然台南很近，但是我不在家還是有點怪怪的。

當下再怎麼彆扭，還是微微的熱淚盈眶。

過了一兩個禮拜，那個周末沒有回家，系上辦了烤肉迎新，歡迎我們這些青澀的小大一。接到了爸的電話，爸問我在幹嘛？我說在烤肉啊，系上辦的。爸說：好玩嗎？我心想著，拜託，我最喜歡烤肉了，當然好玩啊，不過還是帶著些許鎮定的說：好玩呀。

爸爸大笑著，我其實不常聽到他這樣對我大笑，不過我也笑了。
掛掉電話，想說我爸可能有點想我，覺得有點好笑。

隔天，爸就走了。
過了好久好久，有一天想到這件事，才發覺那通電話，是我跟爸最後一次的對話。

一直自信的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殊不知自己的遲鈍其實才真的不簡單。常常讓我會在很久以後才驚覺，天啊，我當時真的還好嗎？

可是也都過了，然後就這樣慢慢的從這些事情長大。

那道疤，大概一直都會在，可是應該也會因為遇到很多很好的事情像是愛，而慢慢淡掉。
謝謝每個在我身邊的人。

爸爸在海邊離開，說真的，倒也沒有因為這樣，而懼怕海洋。反而覺得爸爸在海洋裡，我只要到每一個可以看的到海的地方，就大概覺得他其實一直在我身邊，有時保護著我，因為他是我爸爸，我是他上輩子的情人那一類的。

有些時候，會突然有點想念爸爸而已。